后半夜的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,发电机的嗡鸣突然卡顿了一下,惊得林砚猛地睁开眼。干草堆里的温度低得刺骨,她摸向身边的消防斧,金属柄上凝着层薄霜。苏野不在门槛边——这是反常的,按轮值顺序,现在该是苏野守夜。
“醒了?”苏野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,带着股寒气,“西边雾里有手电光,三短两长,像在打信号。”
林砚翻身爬起,抓起斧柄往门口走。阿桂抱着小石头缩在墙角,老王靠在地窖铁门上打盹,断腿边的药碗翻倒在地,苦艾汤在泥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。“没惊动他们?”她压低声音。
“阿桂醒了,让她看着孩子。”苏野往雾里指了指,“光灭了,离这儿不到两百米。”
面板突然弹出提示:【人类活动信号持续靠近,携带工具(疑似砍刀、撬棍),生命体征稳定,无明显外伤】。林砚盯着那行“无明显外伤”皱眉——在这世道,能毫发无伤靠近据点的,要么是运气好到离谱,要么就是有备而来。
“我去看看。”苏野摸出腰后的扳手,指尖在锈迹上蹭了蹭,“你守着门,不对劲就合闸通电。”
“一起去。”林砚拽住她的手腕,掌心触到对方绷带下的硬结——那是新结的痂,“两人照应着,留老王在这儿没用,他那腿跑不动。”
苏野没再争执,只是往老王身边踢了块石头。瘸子一个激灵醒过来,看见两人的架势,慌忙攥紧钢筋:“咋了?有腐行者?”
“人。”林砚吐出一个字,“看好地窖,别让小石头乱跑。”
穿过篱笆缺口时,铁丝上的倒刺勾住了裤腿。林砚低头扯开的瞬间,看见雾里浮着几个淡灰色的影子,正猫着腰往农舍方向挪,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。【人数确认5人,呈扇形包抄,携带铁器反光】
“是冲咱们来的。”苏野的声音发沉,扳手在掌心转了半圈,“左边三个,右边两个,想堵后路。”
林砚突然扯下根沾着苦艾的树枝,往旁边的灌木丛里扔过去。“哗啦”一声响,雾里的影子瞬间定住,握武器的手都紧了紧。“他们怕埋伏。”她贴着苏野的耳朵说,“往废料堆退,那边有钢管能当掩护。”
两人交替掩护着后退,脚下的碎石子发出“咯吱”声,在寂静的雾里格外刺耳。刚退到废料堆旁,最前面的影子突然加速冲过来,手里的砍刀在雾里划出道白光。苏野侧身躲过,扳手横扫过去,正砸在对方手腕上,砍刀“哐当”落地。
“自己人!”那人惨叫着后退,声音里带着哭腔,“我们是来投奔的!”
林砚没动,只是举着斧头盯着剩下的人。雾里又走出个高个男人,举着双手:“别动手,我们从采石场逃出来的,听说这儿有农场……”
“刀疤脸的人?”苏野的扳手还指着地上的砍刀,“上个月抢供销社的就是你们吧?”
高个男人脸色一白,慌忙摇头:“我们不是一伙的!是被他逼着干活的,趁夜跑出来的!”他指了指身后的三个人,“这是我婆娘,还有俩兄弟,都快饿死了……”
林砚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脚——鞋底磨损均匀,裤脚沾着新鲜的泥,不像长期被关押的样子。【检测到三人鞋底有采石场特有的红土,一人携带的布袋里有压缩饼干碎屑】
“有通行证吗?”她突然问。
高个男人愣了愣:“啥通行证?”
“落月镇的规矩,”林砚撒谎时脸不红心不跳,“想进农场,得有能换吃的的东西。”她瞥了眼对方鼓鼓囊囊的布袋,“你们带了啥?”
男人犹豫了一下,从布袋里掏出个铁皮盒,打开后露出半盒火柴和一小包盐。“就这些了,”他声音发颤,“本来想换点种子……”
【盐纯度80%,火柴剩余23根,价值相当于3天口粮】面板提示。林砚还在权衡,苏野突然拽了拽她的胳膊,指了指男人身后的女人——那婆娘正偷偷往农舍方向挪,手里攥着块尖锐的石头。
“想耍花样?”苏野的扳手砸在旁边的钢管上,“哐当”一声震得人耳朵疼,“要么放下东西滚,要么留下干活,选一个。”
高个男人脸色变了几变,最终咬了咬牙:“我们留下干活!只要给口饭吃,干啥都行!”
林砚让他们把武器扔在废料堆里,搜身时从那个女人身上摸出把藏着的水果刀,刀刃上还沾着黑褐色的黏液——像是腐行者的血。“杀过行尸?”她掂了掂刀的重量。
“被逼的,”女人的声音比蚊子还小,“刀疤脸让我们去清理矿洞……”
押着五人回农舍时,老王已经把小石头抱进地窖,自己举着钢筋守在门口,断腿在地上拖出条歪歪扭扭的痕。“林姐,这些人……”
“先关柴房。”林砚指了指院子西侧的破屋,“搜出来的东西归公,明天看表现再定。”
苏野找来铁链把柴房门锁死,又在门外堆了几块青石。“防着点,”她对林砚说,“那高个的手虎口有老茧,是常年握刀的,不像老实人。”
回到瓦房时,阿桂正在重新煮药,药味比之前浓了一倍。“给他们的?”林砚看着陶罐里翻滚的褐色药汤。
“加了点巴豆。”阿桂的声音很轻,“安分的人喝了没事,心里有鬼的……”她没说完,只是往灶膛里添了把柴。
天快亮时,柴房里果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拉肚子声,夹杂着男人的咒骂和女人的哭嚎。苏野趴在门缝上看了看,回头对林砚笑:“阿桂这招够狠,至少三天没力气闹事。”
林砚没笑,只是盯着面板上【赤雾浓度异常波动,12小时内将出现强浓雾】的提示。“让他们挖排水沟,”她突然说,“从篱笆根挖到东边荒地,深半米,宽三尺。”
“这么宽?”苏野皱眉,“够种两垄玉米了。”
“要的就是这么宽。”林砚往窗外看了眼,柴房里的人已经安静下来,大概是拉得没力气了,“强浓雾时排水不畅,菜地会淹,还会招地蚯蚓。”
太阳升到头顶时,高个男人带着另外四人出来挖沟。他的脸色惨白,走路都打晃,看见林砚手里的斧头,眼神里闪过一丝惧意。“大姐,给点水喝吧……”
“先挖两米。”林砚指了指篱笆根,“达标了才有水。”
阿桂端着药汤走过去,给每人舀了半碗。“解巴豆的,”她面无表情,“再闹肚子,这药也救不了你们。”
男人的婆娘接过碗时,手明显抖了一下,药汤洒在地上,很快被干土吸了进去。林砚注意到她的裤脚有片深色的污渍,不像泥水,倒像是血——新鲜的血。【检测到微量血迹,血型与人类匹配,未感染病毒】
“你受伤了?”她突然问。
女人慌忙把裤脚往下拽了拽:“没、没有,是挖沟蹭破的……”
苏野走过去,没说话,只是蹲下身掀开女人的裤腿。膝盖下方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,边缘已经发黑,上面胡乱缠着块布条,血正顺着布条往下滴。“这是被什么划的?”她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高个男人脸色大变,突然扑过来说:“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!不关我们的事!”
“是刀疤脸的人划的。”女人突然哭了起来,声音凄厉,“他们追我们,用铁锹……”
原来这五人确实从采石场逃出来的,但不是普通劳工——高个男人以前是刀疤脸的护卫,因为私藏物资被发现,才带着家人和亲信跑路。刀疤脸的人正在追杀他们,昨晚的手电信号,其实是给追兵发的,没想到先撞见了林砚她们。
“追兵有多少?”林砚的手指在斧柄上敲了敲,节奏快得像心跳。
“至少二十个,”男人的声音发颤,“带了弩箭和汽油瓶,说要把我们挫骨扬灰……”
【检测到大量人类活动信号,位于西北方向5公里,正快速靠近,携带远程武器】面板提示突然弹出,红色的光点密密麻麻,像片移动的血云。
苏野突然踹了男人一脚:“你们把祸水引来了!”
“不是故意的!”男人抱着头蹲在地上,“我们绕了三圈,以为甩掉了……”
林砚没理他,转身就往仓库跑。“苏野,拆发电机的零件!”她大喊着,“阿桂,把所有草药都煮了,浓点!老王,焊死柴房的门!”
苏野已经明白她想干什么,抄起扳手就拆发电机的火花塞。“要炸吗?”她的声音带着兴奋,眼里闪着光。
“炸沟。”林砚指着刚挖了一半的排水沟,“把汽油灌进去,等他们过来……”
雾开始变浓,比预报的早了两个小时。能见度迅速降到不足三米,远处传来隐约的呼喊声,像是在点名。高个男人突然瘫在地上,嘴里念叨着“完了,完了”。
林砚把最后一桶汽油倒进排水沟,汽油顺着斜坡往低处流,在雾里泛着银光。苏野将火花塞的电线引到篱笆桩上,只要合上电闸,火花就能点燃汽油。
“小石头呢?”林砚突然想起孩子。
“在地窖,”阿桂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我锁了门……”
呼喊声越来越近,能听见有人在骂骂咧咧,说要“活剥了那叛徒的皮”。林砚示意所有人躲进仓库,自己则和苏野守在电闸旁,扳手就放在闸刀上。
雾里出现了晃动的人影,越来越近,大概有二十多个,手里的弩箭在雾里闪着冷光。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刀疤脸的男人,脸上的疤痕从眼角延伸到下巴,看着像条扭曲的蛇。
“在那儿!”有人指着柴房,“那叛徒肯定被关在里面!”
刀疤脸挥了挥手,十几个人举着弩箭围过去,剩下的人分散开来,开始检查篱笆。林砚的心跳得像要炸开,手心全是汗——他们离排水沟只有五步远了。
“动手!”苏野突然喊了一声,声音在雾里传得很远。
林砚猛地合上电闸。
“轰——”
火焰顺着排水沟窜起,形成道火墙,把刀疤脸的人拦成两截。被火围住的人发出凄厉的惨叫,身上的衣服瞬间烧了起来,像一个个移动的火把。没被围住的人慌了神,弩箭射得乱七八糟,有的甚至射中了自己人。
“撤!”刀疤脸的吼声里带着惊恐,显然没料到会有埋伏。
火墙渐渐矮下去,露出焦黑的地面和几具扭曲的尸体。林砚看着面板上【敌方减员12人,剩余8人向西北撤退】的提示,突然觉得一阵脱力。
苏野靠过来,身上全是汽油味:“他们还会回来的。”
林砚点头,看向柴房的方向。高个男人和他的同伴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,正跪在地上给烧焦的尸体磕头,嘴里念念有词。
“处理掉。”她对苏野说,声音冷得像雾里的冰。
苏野没犹豫,举起扳手走过去。仓库里传来阿桂捂住小石头眼睛的声音,老王靠在门框上,断腿在地上蹭出细微的声响。
雾还在浓,浓得像要把整个世界都吞下去。林砚看着菜地里的玉米种,突然想起面板上的新提示——【强浓雾将持续12小时,赤雾浓度达到危险值,可能诱发腐行者集体变异】
……